一、时间银行的起源与发展
（一）时间银行的先驱
谈到时间银行的起源，很多资料都会介绍美国的埃德加卡恩教授，几乎鲜有人提起水岛照子。实际上日本的水岛照子才是第一家现代时间银行的创建者。水岛照子出生于日本大阪的商人家庭，读书时喜好数学，后来因为反对侵华战争被英国拒绝留学，继而前往美国学习，随后受到由于战争而恶化的美日关系的影响，中断了学业并回国结婚，战争期间由于家庭生活的重担和战后物资短缺，水岛照子养成了精确的时间管理习惯。同时也更加深入地去思考时间相关的问题。她认为时间是每个人都拥有的资源，只要使用得当，时间比金钱更有价值，而且不受通货膨胀的影响。用时间作为货币还可以培养人与人的友谊，创建更有关怀的社会。时间货币可以奖励家庭妇女或从事家庭照护的人员，因为在传统的工资制度没有给这些工作提供报酬。1973年，水岛照子将她的方法付诸实践，创办了“志愿劳动银行（VLB）”。由于包含思想理论与制度设计，并且正式使用了“银行”这个名称。因此，可以说是这就是第一家现代的时间银行。随后，水岛照子发挥其口才优势，除在电视台上频频露面外，也到日本全国各地演讲，很多人受其影响相继加入了志愿劳动银行。1979年，志愿劳动银行建成了全国性网络，最高峰时有4000人加入。1998年，志愿劳动银行因为受日本法律的限制更名为“志愿劳动网络（VLN）”。
（二）日本时间银行
日本的全国性时间银行组织数量较多，规模较大且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志愿劳动银行、日本护理系统协会、日本活力生活俱乐部这三家。可以说，日本时间银行的形式非常丰富，志愿劳动银行是由水岛照子创建。日本活力生活俱乐部是由前日本松下电器前工会负责人高畑敬一。他退休后秉持松下电器的服务社会、为社会创造福祉的企业理念而创建，最高峰时达到3万人，成员以退休男性为主，由于男性从事家庭照护工作，也挑战了传统社会对两性的看法。从运营方式上看，日本的时间银行也是各具特色，比如志愿劳动银行采用时间等值方式运营，日本护理系统协会和日本活力生活俱乐部则均采用时间不等值方式运营。此外，由于日本有比较强的互惠文化，也产生了时间和金钱的混合制时间银行，并在法律上得到了认同。1998年，日本政府颁布了《特定非营利活动促进法》，允许一定范围的志愿活动可以收取费用。从活动方式上看，志愿劳动银行采用小团队方式，水岛照子认为小规模团队服务效果更好。志愿劳动银行的服务范围非常广，有一百多类。该组织规定每人每月必须参加2个小时的志愿服务，除孕妇和高龄妇女外，其他人全部参加，这2个小时不计积分。在成员之间开展个人对个人的志愿服务，就是用时间积分进行交换。日本护理系统协会后来向专业路线发展，成为日本护理人员培训的主要力量。日本活力生活俱乐部成立时间较晚，它规定现金收入不允许为个人所有，而全部用于组织运营，而且其社交属性较强，还规定了积分可以赠送，但不能兑换金钱。这一点在志愿劳动银行里也有所规定，水岛照子认为兑换现金有违整个时间银行体系的初衷。
（三）时间银行之父
时间银行发展历史上另外一位重要人物就是埃德加·卡恩。上世纪70年代在美国格蕾丝山社区有一群妇女建立了资源交换组织，基于平等、互惠和每个人都拥有服务他人技能的理念，开展基于时间的互助服务。由于当时的美国处于经济滞胀期，政府减少了公共福利支出，资源交换模式的潜力凸显，后来这个组织被正式纳入一个“会员组织资源交换（MORE）”项目里。恰逢卡恩去当地出差，知道了这个项目并对此模式产生浓厚兴趣，因此他历时两年时间对MORE项目进行了制度完善推广。卡恩发明了“时间美元”这一名词，成立时间美元研究所，开始研究时间银行。卡恩认为如果没有足够的法定货币来解决某些社会问题，就可以创造一种新的货币来实现人们要做的事情，而且用时间作为货币可以减少不平等，防止社会弊病。1987年，卡恩时任伦敦经济学院研究员期间，完成了对整个时间银行理论的论述。他认为传统社会服务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愿意接受被服务方的服务，不愿意认同他们的价值。传统服务方式是基于“赤字”的社会服务方式，他认为基于“资产”的社会服务应该是每个人都可以为社区作出贡献，时间银行可以让个人和社区实现自助自立。他的研究成果得到了美国政府和很多基金会的支持，时间银行开始广泛应用。美国时间银行涉及少年司法、教育、公共住房、社区建设、儿童和老人服务等诸多领域。1995年，卡恩成立美国时间银行（TimeBanks USA），这是一个时间银行支持机构，帮助各个地方时间银行机构的创建和运营。他们还开发了时间银行系统，提供给各地的时间银行使用。
（四）时间银行的核心价值观
2000年，卡恩在其著作中正式提出了时间银行的五个核心价值观，即“资产、重新定义工作、互惠互助、社交网络、尊重”。“资产”是指每个人都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可以与他人分享。“重新定义工作”是指有些工作在传统观念里不被视为工作，因此无法用金钱支付，时间银行旨在奖励、认可和表彰这类工作。“互助互惠”是指帮助是双向的，每个人既是接受者也是给予者。传统的志愿服务虽然在讲互助，但大部分服务都是单向付出，因此在严格意义上，时间银行里并没有所谓的志愿者身份，因为每个人都是志愿者，能被他人服务，也能服务他人。“社交网络”是指通过扎根基层、用信任和网络来建立有支持、有力量的社区。“尊重”是指努力尊重人们的当下。尊重是我们所重视的一切的基础。目前，世界上很多时间银行基本上都是基于卡恩提出的这五个核心价值观开展运营。
（五）美国时间银行
美国时间银行对对时间银行是这样定义的，时间银行是一种基于时间的货币。给他人提供1小时服务获得一个时间信用，可以使用该信用接受服务。本人认为这个定义是从操作技术的角度进行阐述，比较容易理解。但是对时间银行的本质解释并不够深入，而且这个定义规定了时间银行的等值模式，一小时服务累积一小时信用，不同劳动之间没有区别。但是这并不符合时间银行实际的实践活动。比如日本的三个全国体系中有两家都没有采取时间等值的方式。根据美国时间银行官网上数据，2022年，美国时间银行网络在美国国内有71家时间银行，在国外有20多家，比较活跃的机构有42家，总体注册会员7千多人，其中最大的时间银行是756人从数据上看，美国时间银行人员规模并不大。另外，在美国100人以上的组织相对比较活跃，这与水岛照子的想法有所差异，水岛照子认为10到16人最为恰当。
（六）英国时间银行
英国是全球时间银行发展中非常重要的国家之一。20世纪90年代后期，高福利政策使得英国政府财政承受巨大压力，政府开始将照顾责任向民间转移。当时的主流思想认为，政府不应该直接提供社会福利，而是要通过政策支持社区的能力建设，利用社区互助提供社会保障，并且需要一套机制鼓励全社会志愿服务的开展。1997年，英国政府邀请卡恩到英国演讲。1998年，英国第一家时间银行Fair Shares社区时间银行成立，随后时间银行在全国普及。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当时执政的工党政府将时间银行作为一种社会关怀和社会包容的工具在全国推广。2002年，英国也成立了英国时间银行（Timebanking UK），这个组织和美国时间银行机构类似，同样是时间银行的支持性机构，主要支持各地区时间银行的建立和运营。2020年，英国时间银行先后支持了全国278家时间银行的创建，交换约600万小时。
英国的第一家时间银行Fair Shares社区时间银行至今仍保持运营并富有活力，创始人马丁·西蒙认为用社区以外的人来解决本社区的发展是行不通的。马丁去美国考察了美国时间银行做法后，返回英国创建了时间银行。目前，这家时间银行拥有1500名会员，并与全市十多家企业和机构建立了合作关系，25年来一直保持着活力的原因有二，一是拥有非常有效的运营管理制度和方法，该时间银行专门设置了时间银行协调员岗位，主要负责组织时间银行开展活动，为新会员加入做好支持。同时，整个时间银行的重大事项均由全体会员共同决定。二是解决了财务资金的问题，时间银行除创办慈善商店、接受捐款等收入外，更重要的是与一家基金会合作，历经10年时间拿到了一个高速公路服务区项目。这个服务区主要从事本地的产品售卖，通过这种方式支持了本地的200多家企业，解决了400多人的就业问题。其收入的一部分通过基金会支持当地6家社会组织开展活动，另外一部分用于时间银行自身活动的开支。
（七）中国的时间银行
1999年，上海率先开始运营时间银行。随后，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政府出台文件鼓励发展时间银行。在政策的支持下，各个地方社会组织纷纷响应开展时间银行的运营。2020年，民政部在制定的行业标准《志愿服务基本术语》中对时间银行进行了定义，即“为促进志愿服务可持续发展，建立志愿服务时间存取机制”。这是从志愿服务的角度对时间银行进行了肯定。2021年，中国红十字会发布全国时间银行调查报告，其中相关数据显示全国大概有240多家时间银行机构。
中国时间银行呈现出若干特点，第一是由政府主导，很多时间银行是在政府的鼓励支持下，甚至是在政府直接提供资金资助下开展运营的。第二是应用领域比较聚焦，前期主要集中在养老领域。近年开始慢慢向其他领域发展渗透，已经扩展到了社区运营、社区建设、环保等领域。第三是中国时间银行有较强的创新能力，率先应用一些新的IT技术，从软件系统角度看，中国的时间银行做得很好，无论从功能还是操作体验上都非常不错。特别是一些新技术的应用，甚至包括运营方式的创新，比如将积分进行分类不同的积分用于不同的场景等创新。
当然，中国时间银行发展也存在一些问题，一是内生动力不足，由于中国的时间银行项目都是通过政府采购，从外面引进的一些社会组织来推动的形式。如果项目资金中断，本地组织又尚未培养起来，时间银行项目往往就会停止。二是信息化程度不高，目前很多时间银行仍然在用手工存折或EXCEL表的方式记录，时间银行运营过程中会出现数据遗失或数据造假等问题，信息化程度有待进一步提高。
二、时间银行的类型、作用和问题
（一）时间银行的类型
从全球时间银行发展历程看，时间银行的应用领域非常广泛，并且没有固定模式。但是从研究角度看，仍然可以将时间银行划分为多种类型，需要说明的是这种划分是为了方便研究而进行的人为划分，在实际实践活动中并不存在非此即彼的区别，时间银行是一个动态的工具，所有的应用都应该符合机构自身所确定的原则。
根据运营理念划分，可分为古典式和变体式的时间银行，古典式是指水岛照子和卡恩所定义的，所有类型的服务时间都是等值的，时间积分只用于服务的交换，没有其他应用场景。变体式是指不采用等值方式，不同的劳动赋予不同的价值，积分有更多的应用场景。从组织形式划分，可分独立式和嵌入式的时间银行。独立式是指基于社区创建，将社区里不同背景的人组织在一起开展互助服务，实现特定的目标。独立式在使命和愿景上更加聚焦，目标更加清晰。嵌入式是指将时间银行嵌入到组织内部或项目内部。嵌入式时间银行可以很好地分摊运营成本，能够更好地吸引成员加入，因此在财务和人事方面更具优势。从服务内容划分，可分为邻里互助式和专题式。邻里互助式是指以社区建设为目标，动员社区所有人参加，挖掘每个人的能力，服务内容非常丰富。专题式是指时间银行针对一个具体的社会问题开展运营，比如英国有一个监狱时间银行，让监狱囚犯在监狱里修自行车获得积分，获得的积分可以送给自己的家人，家人可以在社区里接受时间银行提供的服务。或捐给养老院里没有获得积分能力的老人，时间银行就可以照顾那些老人。监狱时间银行对于服刑犯人的作用很明显，犯人通过这种方式不仅能够和家人保持联系，而且还学到了一些技术，在他们出狱后能够更好地融入社区。按加入方式划分，可分为会员式和开放式。会员式是指有一定条件，比如年龄、性别、服务时长，日本有的时间银行还有会员费。开放式是指进出很随意，是不是社区居民都可以随便进出。从参与对象划分，可分为三种。第一种是个人对个人，这是目前比较流行的去中心化的组织方式，个人可以直接在平台上提出需求，其他人看到马上就能提供服务，并不需要一个中心化机构做协调对接等工作。这种去中心化方式的好处就在于不需要刻意组织活动，可以创作一种很自然的、有效的社会支持网络。第二种是个人对机构，现在传统志愿活动开展就是这种方式，个人为实现组织的目标而工作，组织对个人提供激励。个人对机构的时间银行，一般都采用团体方式展开活动，所以比较有利于建立集体认同感。第三种是机构对机构的模式，这种模式下有利于共同目标的组织开展合作，大家共享资源，比如办公空间、人员物资等。这种模式的时间银行，除了机构能够获得资源外，参与其中的人员也有机会从事各种不同的工作，对其个人成长也有较大帮助。
（二）时间银行的作用
时间银行的实际作用和效果。时间银行有利于增加和强化人与人的纽带，改善邻里关系。从经济角度看，时间银行使个人、组织、社区三方获益。个人参与时间银行，一些需求可以得到满足，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去从事有报酬的工作。对于组织而言，参与时间银行可以提高组织知名度，节省组织运营成本。社区运营时间银行，可以加强社区经济，鼓励在地消费，让财富留在本地，甚至在货币稀缺时候能够促进本地的商品交易，发展经济。比如有一位时间银行成员是面包店老板，他想开一家新店，但资金不足，到银行贷款未果，转而向时间银行求助，时间银行根据其信用给予他一些积分，社区居民可以用钱购买这些积分，他开新面包店的资金。新面包店开业后居民可以用自己手上的积分兑换面包。在没有现金的情况下，这位面包店老板很顺利地开了新店。从资源角度看，个人、组织和社区加入时间银行可以获得更多资源链接。个人可以获得技能成长，组织可以与志愿者和其他组织建立更紧密联系，社区可以获得更多的服务，增加服务的供给。比如中国很多时间银行在做养老服务，养老服务供给就得到了增加。从环境角度看，时间银行体系可以用于闲置物资循环使用，比如开办跳蚤市场，或在社区花园运营以及垃圾分类等工作可以引入时间银行作为一种激励措施。从精神层面看，加入时间银行个人会有成就感，积分在手也有仪式感，因为得到了社区支持同时也获得了安全感和幸福感。
（三）时间银行的常见问题
第一，时间银行是否违背志愿服务的精神。志愿服务的三个基本特征是志愿、无偿、利他，时间银行有积分回馈，是否意味着是一种有偿服务。本人认为在于对“无偿”如何理解。首先，加入时间银行并非以获得回报为目的，动机还是要帮助他人，而不是获得回报。其次，积分的激励并非市场的等价交换原则下的对等回报。从这个角度看，时间银行并没有违背无偿的精神。再来看看各个国家的做法：美国国税局就认定存入到时间银行里的积分只是志愿激励的手段，积分并不是商业交易，不产生任何合同的权利，也不产生任何应税后果，所以不是商业行为。2000年英国免除了时间银行税收。但是它还宣布，时间银行既不是有偿工作，也不是志愿服务，单独划分为独特的时间交换系统，叫做无偿工作，参与时间银行并不会影响到领取社会福利的权利。日本则认为有偿志愿服务也是志愿服务的形式之一。回到国内，中国各个地方也颁布了志愿服务管理条例，其中很多地方明确规定志愿服务可以有补贴，甚至参与志愿服务还有一些政策上的优待等。最后，时间银行是双重的利他性，比如英国监狱时间银行，囚犯可以把积分赠予他人，这是一种双重利他。因此，从各个国家做法看，时间银行并不违背志愿服务的精神。
第二，时间银行的流通媒介是否是时间。本人认为时间银行拥有两套指标，一是时间指标，二是积分指标。时间是一种荣誉指标，只会增加，不会减少。真正流通的媒介是积分。那么积分价值如何计算呢？目前有等值和不等值两种算法。两种算法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完全是一种价值取向，取决于机构所有人形成的共识。认为人人生而平等就采用等值方式运营。不等值方式也有存在的理由，可以给予高附加值的工作更大的吸引力，能够增加时间银行本身的服务供给，特别是比较稀缺的服务供给。
第三，时间银行是否可持续发展。1973年，日本第一家时间银行出现，至今仍在运转，今年已经50年。英国已经开展25年，美国的Partners In Care时间银行于1993年成立，现在运营良好。这家时间银行运营至今的重要原因也是解决了资金问题。它主要在社区里开展为老服务，他们将服务分为两类，大量的基础服务是免费的，以时间银行的方式运营。增值服务收取 费用。由于服务的都是老人，这个机构一直鼓励老人把自己遗产捐赠给时间银行。因为这些老人生前就得到了时间银行很好的照顾，所以也愿意捐出遗产支持时间银行的发展。
总之，各个国家时间银行的产生多有相似的背景，均是社会面临一个重要的转型期，希望通过社会力量解决社会问题，时间银行应运而生。而在社区内原生发展的时间银行更具生命力，无论成功的经验，还是失败的教训都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时间银行是一种生态思维，而不是项目思维。生态思维和项目思维有什么区别呢？一是生态思维是永续发展的，而公益项目有明确的起止时间，这是项目很重要的特征。二是从目标上看，生态思维重点关注整个价值重构，特别是社会或社区价值重构，公益项目一般是去实现特定的社会目标，比如为老人或小孩，为其他的弱势群体等。从资源角度看，生态思维强调跨界整合，一般公益项目资源相对比较固定。时间银行是与时俱进的动态的发展体系，随着社会的变化自身也在不断发展。
三、时间银行的未来展望
（一）社区生态
时间银行未来将会如何发展呢？三年疫情后相信每个人都会有所反思，本人认为单一体系是脆弱的，没有韧性的，疫情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即使没有疫情，也会有经济危机等社会问题，每个人、每个家庭要如何面对？这时候最可依赖的就是社区，但是目前的社区并没有形成独立的生态，依赖的还是整个社会的生态，不管是自然还是社会的经验告诉我们，只有多样性才能有韧性，维护好自己的栖息地就是在维护自己的生命。因此，社区的生态建设非常重要，它能够在出现危机时为每个人提供一张“隔热毯”，为每个家庭建立“防火墙”。在常态下就是在进行幸福家园的建设。社区生态由这些因素构成：包括社区环境、社区经济、社区服务、社区文化、社区治安等。时间银行是一种社区生态建设的机制。
（二）经济的多样性
经济和自然相同，是多样的。经济就像一座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称之为市场经济，但是在水面之下还有其他的另类经济，比如自雇模式、社会企业、众筹等另类的市场经济。还有一些非市场经济，比如无薪水工作，资产共享，金融方面的标会等。现在一些地区在发展社区经济，但是目前大部分仍然是传统做法。社区经济应该更多地从如何创造本地就业，增加社区财富，增加社会资本等方面来进行商业模式的设计，让自己的产品和服务融入更多本地本社区人文的内涵。根据联合国人类发展报告统计，全世界有将近40%生产性活动没有纳入到GDP。就是这种无薪劳动，社会学家将这些无薪劳动称之为“核心经济”。众所周知，市场经济是由金钱驱动，核心经济依赖的是社会资本的投入，市场经济强调稀缺的价值，要盈利。核心经济强调的是合作、共享和奉献。两者都可以为社会提供福祉，但是原则和价值观不一样，核心经济是市场经济的基础之一，可以创建整个社会的免疫力，当核心经济出问题时，则意味着整个社会会出现混乱，社区会出现凋敝的问题。可以说，时间银行实际上是核心经济建立的一套机制。
（三）时间银行构建社区生态
芳邻认为时间银行是构建社区生态的基础设施，并对时间银行定义为：是为增加社会资本、建立核心经济，以时间为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而建立的与市场经济平行的互助体系。在这套体系中，时间银行的作用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用时间银行链接社区各种资源。二是用时间银行形成完整的价值闭环。三是满足社区三大应用场景需要。第一个场景是人与人的链接，第二个场景是人与物的链接，第三个场景是人与事的链接。时间银行如何用于人与事的链接呢？
（四）一人一票的困境
社区公共事务要用协商议事的方式来讨论，最后都会进行投票表决。常用的表决方式是一人一票制的投票。下面结合目前的热点话题，来谈一谈一人一票的困境。电动车管理相关话题的社会舆情比较汹涌，很多人提出听证会代表根本代表不了自己，并主张在网上投票，以公投结果为准。但是，一人一票真能投出最好的结果吗？假设有三种角色的三个人，外卖小哥，城市管理人员和有车一族，分别对电动车如何管理进行投票。第一个选项是维持现状，。第二个选项是规范管理。第三个选项是禁止使用。外卖小哥最希望维持现状，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他们最不希望禁止使用，这会大幅降低工作效率。对城市管理人员而言，禁止使用最简单，规范管理成本最高。对于城市有车一族而言，最希望规范管理，也可能希望禁止使用，因为对他影响不大。从三个选项可以观察到，如果就其中任意两项中选一项投票时，会陷入一个死循环。如果在维持现状和规范管理中投票，发现应该是维持现状。在规范管理和禁止使用投票，就会变成禁止使用，总之，最后很难得出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结果。最后的结果就是到底哪种方式应该获胜会变得模糊不清。产生这种问题的主要原因就是一人一票引起的，一人一票的方式只能选出相对喜欢的结果，但是无法决定喜欢的程度，这就会产生多数规则的危险，换而言之就是暴民统治，比如纳粹的兴起。此外，一人一票还会产生不理智地行使权利的情况。由于个人认知的局限或个人情绪原因的乱投票，都会导致很多问题。
（五）基于时间银行的议事规则
与一人一票制相比，二阶投票制或许是更好的选择。二阶投票制与积分有关，投票需要消耗积分，每张选票消耗积分是票数的二次方，投一票消耗1分，投2票就消耗4分，这时边际成本变成3分，边际成本就是每增加一票所增加的分值，比如1票到2票就要多消耗3分，到3票的时候，每增加1票要多消耗5分，这就是二阶投票制。它的好处在于可以引导人们按照对问题的了解和关心程度理性投票。这种投票方式可以反映偏好强度，特别关注的少数可能压倒冷漠的多数。投票时候对于不关心的议题可以不投，积分可以保存，到与个人利益高度相关议题时可以一次投出多票。另一方面由于积分的稀缺性可以让投票者更理性。同时提高勾结、欺诈成本。这种二阶投票制由芝加哥大学教授埃里克· A ·波斯纳和微软首席经济学家E.格伦·韦尔提出，本人认为二阶投票制可以很好地与时间银行的积分相结合，但是目前仍然是一种构想。实际应用中，在区块链的社区治理中已经开始采用与之相似的方式。基于时间银行的二阶投票制将能够形成一个更完善的社区治理的体系。
至今，时间银行发展已有50年的历史，其产生源于人类最崇高的情感，追求人类最美好的理想。同时，它也是随着时代发展而不断进行自身变革的生命体。近年，中国公益慈善领域中一直存在对时间银行的不同声音，但是本人认为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变化，时间银行的核心价值是永恒的，正像我们出版这本书的名字《时间银行：一种公益积分体系及应用》，时间银行本质是公益积分体系，即使是在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中，积分也有广阔的应用空间，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会接触到各种积分。在网络时代公益的数字化是一种必然趋势。芳邻团队一直秉持有价值、可衡量、有温度、可持续的理念，致力于成为社会创新的最佳合作伙伴，并希望为大家提供最好的工具，助力中国时间银行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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