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0年以来,法国平均每年有近30家以小型公司为主的企业被转变为工人合作社。而在西班牙,仅2013年就有大约75家企业被其前员工接管。
据统计,目前欧洲约有500家倒闭的工厂被前员工接管,这些企业大多数集中在西班牙,此外还有部分位于法国、意大利、希腊和土耳其。
合作社运动的发展状况如何?这种新的社会经济形式能否生存下去?
让我们将目光投向西班牙的工人合作社系统,那是一座矗立在工人自治与团结之上的壮观大厦,一个以公平、共享和繁荣为原则的独特社会实体。蒙德拉贡,这个名字在西班牙乃至全球范围内都代表着一种力量,一种颠覆传统的力量,它既是一座丰碑,也是一本书,记录着工人们自助、共享和繁荣的传奇故事。
蒙德拉贡合作社系统拥有200多家公司和合作社,它们相互依存、相互支持,形成了一个强大的联合体。这个联合体不仅在数量上傲视群雄,更是以其坚韧不拔的团队精神,共同应对着各种挑战。这些公司和合作社像一颗颗璀璨的星星,为西班牙的经济天空点亮了希望之光。
截至2014年,蒙德拉贡拥有7万名合作社成员,他们在全球五大洲辛勤工作,为合作社的发展贡献着自己的力量。2014年,蒙德拉贡合作社系统的收入达到了惊人的125亿欧元,这一数字无疑是对他们辛勤努力的最好肯定。他们的业务范围广泛,从生活必需品到高科技产品,几乎无所不包,这为他们赢得了跨行业合作制联合体的地位。
在全球化浪潮和资本主义的双重夹击下,蒙德拉贡合作社的存在显得尤为引人注目。它就像一座孤岛,屹立在汹涌的浪潮之中,同时也如同一道奇迹,为世界展示了一种全新的可能。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成立以来,蒙德拉贡合作社的声誉早已超越了国界,其独特的合作模式也在国际上广为传播。
在欧洲,蒙德拉贡合作社的经验为解决工人的失业问题提供了宝贵的参考。面对日益严重的失业问题,蒙德拉贡通过合作社的方式,实现了工人的自我管理和自我组织,提供了一个更加平等和公正的工作环境。
在中国,新生代农民工正面临着种种挑战,蒙德拉贡合作社的经验同样具有启示意义。通过合作制的模式,新生代农民工可以更好地融入城市生活,提高自身技能和素质,增强自身的竞争力,从而实现更好的就业和更高的生活质量。
蒙德拉贡合作社系统是由一位名叫何塞·玛丽亚·阿里斯门迪 (Don Jos'e Maria Arizmendi) 的天主教神父所创立。1941年,他第一次踏入蒙德拉贡这片被西班牙内战摧残的地区。1943年,为了解决当地工人的就业问题,同时让他们的孩子有机会接受教育,他创建了一所初级技术学校。
1956年,这所学校的首届五位毕业生在阿里斯门迪的指导下,创建了一家生产煤油炉的小型合作社工厂。在这个过程中,工人们拥有了对工厂的所有权和管理权。这个工厂就是如今蒙德拉贡合作社系统的核心——法哥合作社(FAGOR)的前身。
在1956年,西方资本主义正处于发展期,这为蒙德拉贡合作社系统提供了一定的市场空间。神父阿里斯门迪希望通过互助来消除剥削关系,创造一种优于资本主义的新型生产方式。蒙德拉贡地区在西班牙属于分裂分子盘踞的边缘地带,当地的主流文化和生活习惯与西班牙大多数地区有着明显的差异,政府和市场都忽略了这片土地。然而,这种边缘性成为了蒙德拉贡发展的肥沃土壤。
起初,蒙德拉贡仅有不到一万人口,基础设施几乎为零。然而,蒙德拉贡人民在这种缺乏国家支持的艰难环境下,开始了他们的工业化历程。
在1959年,蒙德拉贡建立了他们的第一家劳动者银行,这家银行奠定了蒙德拉贡发展的基础,扮演着中央银行的角色,支持新合作社的成立,并鼓励研发。他们负责了合作社内部的全部社会福利制度。银行的雄厚实力来源于蒙德拉贡所有合作社的个人账户都存在这里。只要成员进入合作社,除非选择退出,否则个人账户上的工资等都不能从银行取出。因此企业的盈余和个人的盈余都在银行里。
为了建立完善的社会福利制度,他们进一步成立了一个跨合作社联盟,鼓励合作社内部建立市场。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了适应欧洲统一市场的竞争环境,该地区的众多合作社于1991年联合起来,共同组建了蒙德拉贡联合公司(简称MCC)。
目前,蒙德拉贡联合公司(MCC)已经发展成为一家涵盖工业、农业和农产品加工业、商业、金融、教育和培训、科研和信息、服务等领域的跨行业合作制联合体。它不仅成为了欧洲最大的合作社集团,更是全球合作社运动的佼佼者。
在MCC的系统中,包括了83个工业合作社、1个信用社、8个教育合作社、4个农业合作社、1个消费合作社、10个研究合作社以及7个服务合作社。这些合作社在共同努力下,创造了巨大的价值,至今整个系统的净值已达数十亿美元。
图为蒙德拉贡合作社自成一体的系统架构
所有劳动者都是所有者
发展至今,蒙德拉贡依靠其坚持的“合作、参与、社会责任和创新”四个价值观,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蒙德拉贡合作社的社员既是劳动者,又是所有者,他们的利益与企业发展紧密相连,形成了一种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关系。加入蒙德拉贡合作社的工人集体拥有并控制这个企业,通过工人民主管理的方式参与决策,每年的社员大会决定着谁将担任管理职务。从生产什么、如何生产、在哪里生产到利润如何使用等一切基本决策,都掌握在工人手中。
蒙德拉贡工人合作社强调参与管理,警惕官僚主义的侵蚀,始终坚持生产者和所有者不能分离。财富的分配以团结为基础,这种“团结经济”代表着对社会和工厂的认同与参与。蒙德拉贡工人合作社坚决不生产不环保、没有实际用途的产品,始终坚守自身的生存价值和文化。
为了确保社员对企业的控制权,蒙德拉贡还规定了每个合作社的人数上限。一旦合作社人数达到一定规模,就会强行拆分为更小的合作社。这种机制确保了合作社的规模适中,既有利于社员参与管理,又避免人数过多导致管理难度增大。
蒙德拉贡拥有宽松的加入和自由退出机制,凭借其优越的运作模式吸引着成员的加入。在2008年的经济危机中,其他企业都在大规模裁员,而蒙德拉贡却坚决不裁减合作社成员,展现出了坚定的责任感和社员之间的团结。
在内部管理方面,蒙德拉贡强调高度的自主权,采用民主管理制度,让所有劳动者拥有主权。这确保了合作社内部的高度自治,使社员能够参与决策和自主管理。
在资本使用方面,蒙德拉贡将资本视为工具,并控制工资差距。合作社始终将资本视为推动发展的手段,而不是获取利润的主要来源。同时,蒙德拉贡还逐步调整最高与最低工资之间的比例,从最初的1:3逐步扩大到1:8。这一措施确保了工资水平的公平性和合理性,让每个社员都能分享到发展成果。
互利合作和内部交换是蒙德拉贡的核心精神之一,与大型资本主义企业不同的是,蒙德拉贡不鼓励竞争,而是鼓励内部合作和技术共享。他们建立了良性的内部合作机制,尊重劳动者的劳动价值,而不因产品本身的价值而产生工资上的差距。
蒙德拉贡合作社起源于底层人民,初衷是为了解决小镇的生存问题。为了赢得市场,他们致力于生产比市场上性价比更高的产品,证明了工人合作社机制比资本主义更具优越性。1974年,蒙德拉贡的职业学校被改造成研究中心,专注于产品研发,并逐渐发展成为今天的蒙德拉贡大学。
在合作社的运作过程中,以下十项基本原则发挥了关键作用,这些原则确保了蒙德拉贡在坚持初衷和发展中寻求平衡:
自由加入:蒙德拉贡合作社对所有能够胜任合作社工作的人开放,不论其宗教信仰、政治观点、民族或性别,均不受歧视。
民主管理:合作社的最高权力机构是由全体职工组成的社员大会,遵循“一人一票”制,所有成员在占有和了解信息方面权力平等。
劳动者主权:合作社认为劳动者是改造自然、社会和人类的重要因素,享有合作社最高权力,包括分配劳动成果的权力。
资本处于从属辅助地位:合作社认为劳动创造财富,资本只是一种工具,从属于劳动,是合作社发展的必要条件。
社员参与管理:合作社实行开放的民主管理理念,建立和形成了良好的社员参与机制,使所有社员实行自我管理并通过多种渠道参与合作社管理工作。
一致的报酬:合作社内各岗位和工作业绩的不同,制定不同的工资标准,以体现社员对合作社的贡献。同时,合作社还通过横向调剂确保各合作社或子集团间的社员工资水平不会出现太大差别。
合作社之间的合作:蒙德拉贡合作社主张建立合作机制,通过与其他合作社开展合作,促进共同发展。
推动社会变革:合作社致力于以合作制为基础的活动,为社区经济的发展和社会进步作出贡献。
普遍合作:蒙德拉贡合作社主张在社会经济各个领域实现和平、公正和发展的目标,缩小贫富差别。
发展教育:蒙德拉贡合作社重视教育和培训,通过对成员的培训让他们深入了解合作社的原则和制度,提高他们的专业素质和水平。
蒙德拉贡合作社在理想与现实之间,以及来自左右派的批评压力下,依然坚持着自身的原则和理念。左派认为合作社偏向于改良主义,并未充分参与更为激进的工人运动。而右派则指责合作社违背了资本主义的逻辑。
面对这些批评,蒙德拉贡人坦诚以对,他们认为站在道德的高度批评他人很容易,但实际上,当具体的项目实施时,必须考虑到许多实际的问题。在1956年至1986年期间,蒙德拉贡只关闭了三家工厂,这一数字远低于同期以美国为代表的许多其他国家工厂的倒闭数量。
合作社高度重视资本的作用,但同时也小心谨慎地处理与资本的关系。他们认识到资本本身并无属性,只是一种工具,其作用取决于人们如何使用。一方面,没有资本就无法维持合作社的运营;另一方面,合作社必须谨慎地与资本打交道,以免被资本所吞噬。
蒙德拉贡人坚信,“每个阶段都是斗争过来的,我们需要不断反思,留下来就是一种成功。”这种自我反思和持续进步的态度,使蒙德拉贡合作社在历史长河中得以生存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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